OK,在這裏我先不聊我們認為我們兩個人的問題在哪裏,我只想先聊這個人的人生經歷有多奇怪。
31 歲還在唸大學,有點怪。出生在亞特蘭大,家人也都還在亞特蘭大,他卻離開了亞特蘭大的大學,跑到亞歷桑那來唸書,也有點怪。所有怪事都一定有原因,而且我相信,原因很離譜。為什麼?因為接下來我認識了他,而在這兩年不到的時間裏,他的生活裏充滿著離譜的事。所以如果他因為什麼離譜的原因而淪落到亞歷桑那來流浪,我會一點也不懷疑。
下面我簡單列一下,我所知道的、他遇到過的離譜事。
2009 年末,學生。
- 在電車上掉了錢包。當時錢包裏除了有各種身份證件,還有社會安全號碼證。那是一個沒人會帶在身上的東西,因為掉了非常麻煩,而且你的所有財務及身份資料會完全曝光,撿到的人還可以直接用你的身份去辦信用卡或是買房子。那天之所以他帶著,是因為學校說要用。但後來證明,學校其實也不需要,那是辦事人員搞錯了。
- 他的室友(也是學生)為了買 XBox,用掉了房租,導致他的房租欠繳,而被罰了一倍。這件事只要他室友把 XBox 退回店裏、把房租拿回來就行,但他室友堅持不要。
- 為了房租的事他和室友鬧得很不愉快,於是室友帶著朋友在他不在的時候進他房間,偷了他的新錢包(裏面有新證件)、剪壞了他的床、砸了他的電視,事後不承認。室友之所以進得去,是因為門鎖正好壞了。
- 警察介入後破案,室友及室友的朋友承認偷竊及破壞,但最後錢包沒有還給他。不知道警察在想什麼。
2010 年初,學生。
- 父親在年初意外病逝,當時才開學。為此他必須棄學回家奔喪,造成一個重要學科無法選上,必須延至下一學年度才能畢業。
- 四月某一天,他在報上看到他母親及妹妹在亞特蘭大死於車禍的消息。肇事者明顯酒駕,母親及妹妹只因為想拿東西回店裏退貨就平白送了命。重點是,沒有親戚記得告訴他這件事。如果不是他正好看報紙,還不知道原來他的至親已經過世了。至此他原本幸福的四人家庭只剩他一個還在世上。
- 為了母妹喪事再回亞特蘭大,錯過了期中考。畢業 .... 可能要再等等。
- 原本提供生活費的父母都過世,他只好選擇半工半讀,開始找工作。
2010 年中,開始工作。
- 這家加盟旅館的老闆看上了他,決定用他管理幾家旅館。由於老闆缺人,要求他立刻輟學,並表示日後會讓他在 San Jose 常駐。於是他從 ASU 轉出學籍,在 SJU 註冊,準備延後畢業(我曾經阻止他這麼做,但他說他必須工作,只好接受這個條件)。
- 前往德州上任。這天一群同事走在路上,突然被一位同事的仇人圍住,一群人大打出手,最後負傷掛彩,聽說眼睛都被打黑了(我的天啊,他已經夠黑了,眼睛還能再被打黑,不知道到底是黑到什麼程度)。
- 一位他在亞特蘭大的老朋友這天酒後鬧事,打電話給他的遠房親戚出了他的櫃。親戚大怒,來電對他嚴加羞辱,直批他「對不起他的父母」,並將他「逐出家門」。事後老朋友人間蒸發,所有人都再也找不到他。
- 有一天晚上他全身疹塊發作奇癢難當,舌頭腫大刺痛、嘔吐並頭暈。推究原因應是晚餐被誤放入蛋屑。Michael 從小對雞蛋過敏,只要沾到一點蛋就會是這個情形。根據早年醫生的建議,解決方式是馬上打過敏針。打法是自己直接拿針往肚子上扎,把藥打進胃裏。於是我們一邊在 MSN,他一邊就打完了這一針 ....。事後向餐廳抱怨,餐廳退了他的用餐費。
- 在他在德州管旅館期間,旅館被持槍客進入搶劫,搶走保險箱裏的錢,還打傷了夜班的櫃員。這位櫃員是位優秀的員工,在店內工作十年,Michael 正在推薦將他昇為店長。但後來警方介入,調出監視影帶,驚訝地發現原來優秀的櫃員是共犯。影帶中他和持槍犯有說有笑,最後還和持槍犯討論那一槍要打在哪裏。
- 在德州同一家旅館,這一天 Michael 正在上樓梯,卻突然眼前一黑,似乎被什麼撞到,接下來失去知覺,整個人滾下樓梯,摔斷了手臂。這隻手臂在年輕時就曾因為和人打架斷過,但當時就沒長好。斷上加斷後,打石膏打了好幾個星期,聽說至今還隱隱作痛。
- 聖誕節他特別請假回亞特蘭大祭拜父母和妹妹的墓,意外在墓地遇到親戚。親戚邀請他回家共進聖誕晚餐,卻在席間痛批他的同性戀身份,詛咒他會下地獄。在場的另一位同性戀表弟為隱暪身份,跟著所有人一起批判他,氣得他什麼也沒吃就奪門而出,外面還下著雪(Michael 當天沒有開車)。從此他沒有再跟任何親戚聯絡過,而原本他每個星期都會和許多親戚打電話。
2011 年初,工作。
- 原本準備在 SJU 開始上學,但老闆沒依計劃調動他,所以他錯過了新學期。
- 前往丹佛出差。這一天回家上吐下瀉,連喝水都吐出來,估計是連鎖餐廳的廚房有問題。但他因為兩腳發軟,連續幾天都走不出旅館去餐廳抗議。
- 日本核災,全球輻射量破表。丹佛原本就是全美國輻射量最強的城市,那段時間每天輻射量都在危險程度。而當時他的工作任務,是每天在丹佛街上進行訪查。
- 五月,出差結束回到鳳凰城。老闆招見他,跟他說他被開除了。老闆公佈這個消息時身邊還特別請了保鏢,原因是「確保人身安全」。
2011 年五月,失業。
- 既然遭到開除,陣亡將士紀念日長週末又即將到來,所以我們計劃他到北加來找我,三天假大家一起出去玩。由於時間很多,所以他臨時決定先到洛杉磯混幾天,再坐車上來。結果在洛杉磯走在路上被四個搶犯圍住,對方拿出鐵管攻擊他的後腦將他擊倒,並洗劫他身上財物。他在醫院中醒來,發現斷了兩根肋骨,還必須靠鎮靜劑渡日,否則腦震盪帶來的劇痛可能會讓他想把頭砍下來。事後警察找到他的手機,醫生在他手機的 MSN 裏發現我是唯一有在跟他聯絡的人,於是發 email 給我,跟我說了以上故事,還問了我好多問題。錢包目前還沒找到。
- 昨天醫生把手機還給 Michael,於是他打電話給我,重覆了上面這段故事。現在他身無分文,舉目無親,而且因為失業而沒有保險,龐大的醫藥費用帳單完全沒有著落 ....
不管怎樣,我的長週末旅遊計劃是泡湯了。這是為什麼此時此刻我居然坐在電腦前面的原因。我想下一階段,他應該還是該想辦法先搞畢業再說吧。不過他的學籍已經不在亞歷桑那,而在 San Jose。亞歷桑那的學校比較好,San Jose 又比較貴,所以我建議他再把學籍轉回亞歷桑那去。不過現在他還在住院,這些事都得等到他出院之後才能再打算了 -- 如果他出得了院的話(積欠醫藥費 .... 洗盤子可以解決嗎?)。
以上是我所知道的故事。有沒有什麼我不知道的?一定有,因為有幾次我不太想聽他嘮叨,而打斷了他說話。如果我每次都有聽完,上面的故事表應該還可以擴大。
這些故事應該可以拍出好幾部精彩的電影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