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直把和查的合照掛在走廊盡頭的牆上.
走廊是房子的生活區通往各個房間的通道.
房子的三個房間的入口都在走廊盡頭的附近,
右手邊曾經是查的房間, 現在裏面照著原本的樣子擺設整齊, 連落地檯燈都沒有拿走.
旁邊的書房裏有幾個櫃子和兩張書桌, 分別屬於他們兩個人.
盡頭往左拐則是他的房間, 那裏也是房子最遠的地方.
他的房間也和當年的樣子差異不大. 他直到現在都還會每天把房間收拾得像旅館一樣才出門 -- 標準的處女座個性.
走廊也許是這棟房子裏最難使用、卻也最重要的空間.
這是一個他每天一定得走上幾次的地方, 不管是往外走還是往回走.
雖然由於角度的關係, 這面牆在他走出房間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意義;
但是在他走回房間的時候, 這面牆就成為走廊上最顯眼的視覺目標了.
這是一個再巧妙也不過的位置, 巧妙地讓任何人都想在上面掛上什麼.
在這個結束每一天之前最後駐足的位置上, 如果想擺放一張照片, 這張照片非得是一張具有意義的照片才行.
例如, 和查的合照.
在查還住在這裏的時候, 這張他們每天都一定能看到的合照就已經掛在這裏很久了.
照片上那件藏青色的長袖線衫、以及那件鵝黃色的長袖外套, 就像當年穿在他們身上時那樣鮮豔, 襯托出查禁不住的笑容, 那是那次出遊帶給他們的心情.
背後的天空有些許髮絲般的雲彩, 湛藍的海水還能看到幾隻不成隊形的水鳥, 就像你在舊金山的海岸線上每天都能看到的景像, 雖然我並不知道這張照片是在哪裏拍的.
不重要吧, 我想.
任何人第一次看到另一張掛在側面牆上的水彩畫時, 應該都會和我問出相同的問題 :
「哪一張是故意的 ?」
他跟我說, 原本都不是.
在那張水彩畫裏, 兩個男孩走在海灘上, 牽著手, 自在地和鳥群分享著陽光和海風.
身上穿的衣服, 分別是藏青色和鵝黃色的.
他們在藝術家市場上買回它來之後, 才驚訝地發現它和那張掛在走廊盡頭的合照的相似性.
這讓他們決定把這兩副作品掛在一起 -- 任何人都會吧 ? -- 好讓它們共同為他們和所有來作客的親友們點出這棟房子的主題.
所以當我發現, 那張合照變成了 Frank Lloyd Wright 的花窗玻璃掛畫時, 我才會禁不住多看兩眼.
我側頭看上另一面牆, 水彩畫仍然在那裏, 不搭調地和花窗玻璃掛畫一起裝飾著走廊.
我知道我必須讓他知道我發現了這個改變, 我也確實讓他知道了.
他走出浴室, 跟我簡單地說了一句 : 我認為那幅掛畫很適合放在那裏, 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間.
我沒有對掛畫作其他的評語 - 原本一個 40 歲的男人, 就不該太有情緒.
我離開了那面牆, 把那副掛畫, 和那張不知道被收到哪裏去的合照, 留在了走廊的盡頭.
